◎欢迎参与讨论,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、交流您的观点。
他曾与鲁迅先生进行过笔战,当然,这不足为奇,和鲁迅笔战的斗士太多了,陈西滢、郭沫若、田汉等等。梁实秋的散文也写得极好,算是大家里散文著作最多的一位。
梁实秋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之家,父亲梁咸熙对他从小就甚是严格,而梁实秋在文学上也聪慧过人,他十二岁就在清华读书,整整念了八年,二十岁的时候赴美留学。
那是一九二三年的八月,当时和梁实秋同坐一艘船去留学的学生里,有一对男女因错结缘,最终结为秦晋之好,那就是吴文藻、冰心夫妇。当然,当时在船上,梁实秋与冰心还有过聊天,日后也保持着友好的情谊。
梁实秋在清华念书的时候,那是一九二一的秋天,枫叶落满地,一天放学回家,梁实秋在父亲的桌上看到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:“ 程季淑,安徽绩溪人,年二十岁,一九零一年二月十七日寅时生。”
一时摸不着头脑的梁实秋便问起大姐这是什么情况,大姐就跟他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,原来是当时程季淑有一个同学叫黄淑贞,她与梁家人认识,觉得程季淑与梁实秋挺般配的,便向梁实秋的父母提了这事。
梁家父母虽然不赞成包办婚姻,希望以后梁实秋的婚姻能是自己做主的自由恋爱,但也抱着看一看的心态,于是梁父就让梁实秋的母亲和大姐去见了程季淑,这一看,甚是满意,这才有了那张桌上的纸条。
“ 我看她人挺好,满斯文的,双眼皮大眼睛,身材不高,腰身很细,好一头乌发,绾成一个髻堆在脑后,一个大篷覆着前额,我怕那篷下面遮掩着疤痕什么的,特地搭讪着走过去,一面说着‘你的头发梳得真好’,一面掀起那发篷看看。”
答曰:“ 什么也没有。”
程季淑出生于北京,祖籍是安徽绩溪,和胡适算是老乡,她的祖父程鹿鸣曾任知府,为官清廉,她的父亲程佩铭曾在北京开了一个笔墨店,但后来因为科举废除笔墨纸砚需求急剧下降就倒闭了,最后不得不去关外谋生,在程季淑九岁那年程佩铭客死他乡。
此后,她便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,母女的境遇十分悲惨,因能力有限只能寄居在叔伯家,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情,甚至程季淑不小心打坏了东西都是遭到严厉的呵斥,甚至罚跪。
童年悲惨的生活在程季淑的人生轨迹中烙下深深地印记,自立自强是她唯一的念想,这个念想支撑着她一路走过来,梁家人见她的时候,程季淑已经毕业了在北京女子职业学校教书,因为她比梁实秋大两岁,所以相对成熟稳重,这才是让梁家人看上的一点,知书达理,成熟稳重,不矫揉不做作。
听到家人对程季淑评价甚高,梁实秋心里自然泛起了涟漪,心想这个姑娘,我定是要见一见的,那时候也没有微信,梁实秋就写了一封信给程季淑,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,同时说希望与她交朋友,然而不知道是程季淑收到了没回还是这封信没送到,梁实秋等啊等就一直没收到回信。
直到有一天,梁实秋收到一封信,上面写着说程季淑在女子职业学校教书,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,既然如此那就不再犹豫了,梁实秋拨通了电话,那头的程季淑听见电波里传来的声音,当知道对方是梁实秋的时候,心里还是难免一惊。
梁实秋听着程季淑那字正腔圆的的话语自然也是欣喜异常,便在电话中发出邀约,希望能见面,彼此认识一下。程季淑犹豫了一阵,便也答应了下来,在此后的一个午后,梁实秋按时来到女子职业学校找程季淑,当时是牵线人黄淑贞陪着程季淑一起过来的,相互介绍之后黄淑贞便借口离开,毕竟谁也不愿当电灯泡。见黄淑贞要走,程季淑不干了,顿时连忙说道:“ 你不要走,你不要走!”
嗯,就是这么的羞涩,搞得在一旁的梁实秋十分尴尬,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。不过他看着程季淑的确是满意的,不施粉黛的自然美,语言谈吐都得体,后来梁实秋回忆道:“ 那天程季淑穿了一件灰蓝色的棉袄,一条黑裙子,长抵膝头。脚上一双黑绒面的棉毛窝,上面凿了许多孔,系着黑带子,又暖和又舒服的样子。衣服、裙子、毛窝,显然全是自己缝制的。”
其实那天,程季淑也在打量着梁实秋,一件蓝呢袍,挽着袖口,胸前挂着清华的校徽,穿着一双棕色皮鞋。这就是程季淑眼里的梁实秋,不禁想起朱自清与陈竹隐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也是如此,两人短暂的聊天,便约好了往后约会的时间地点。
那一份情愫,就在两人心间不禁发酵。
那个年代的自由恋爱,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,他们也一起逛街游玩、看电影,一起谈论一些自己喜欢的文学作品,随着关系的深入,程季淑也把她与梁实秋在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了母亲,在获得了母亲的同意后程季淑欣喜异常,对这段感情怀着美好的憧憬。
梁实秋也觉得程季淑甚好,两人俨然是一对小情侣的做派,有次两人还有黄淑贞在外面玩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梁父,这就跟你中学时谈恋爱然后被爸妈撞到是一个道理,尽管梁父早已知道两人的关系,但也好好打量了程季淑一番,待梁实秋回到家后,还夸了程季淑一通,还给了梁实秋一笔恋爱经费,他知道年轻人在外面免不了要花钱。
随着梁实秋结束在清华的求学生涯,即将启程前往美国留学,两人的婚姻大事则要摆到台面上来,这时程季淑的叔伯则已经替她找好一户人家,家境甚好。这让程季淑犯了难,她对梁实秋是真心付出的,绝不愿接受家里的安排。
程季淑只好赶紧让闺蜜黄淑贞把这个情况告知梁家,希望能商量出一个对策,由梁家人来向程家提亲,这是当时程季淑心里想的。最后在各方的干预下,程家的叔伯们退了一步,说既然这样,那这婚事哪边都不定,三年后再说。
一九二三年,梁实秋远赴重洋去往美国留学,在那三年里,两人只能把思念寄托在书信中,鸿雁传情,情谊渐深。一九二六年,梁实秋回国,任教于东南大学,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欣喜,商定好先稳定工作,再把婚姻大事给定了。
一九二七年二月十一日,梁实秋与程季淑在北京举行婚礼,那天宾朋满座,都来一睹这对新人的风采,婚礼按照传统的流程进行,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,那就是新郎梁实秋因手比戒指细了不少,导致戒指过松不小心给掉了,按理说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,程季淑则安慰他说:“ 没关系,我们不需要这个。”
一句没关系,让梁实秋心安不少,不禁想起林语堂与廖翠凤结婚之后,一把火把结婚证给烧了,说了一句:“ 婚书只有在离婚的时候才有用,我们一定用不到。”,面对婚姻,这是何等的大气和自信,然而,往后的时间也证明着,他们都选对了那个人。
无论是林语堂夫妇还是梁实秋夫妇,他们都应该感谢双方的父母,是他们的宽容成就了这段婚姻,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,但真是这样,林语堂起初喜欢的是陈锦端,但因为家境太过悬殊,陈父选择了拒绝。出于心愧和惜才就把隔壁廖家的小姐介绍给了林语堂,这才有了林语堂与廖翠凤的结合,廖家父母虽然对林语堂的家境也不满意,但廖翠凤不嫌弃林语堂家穷,自己坚决选择嫁,并成功说服了家人。
无论幸福还是悲惨,自己做出的选择,只能自己扛。
梁实秋与程季淑,也是在父母的宽容和理解下自由恋爱,在那个时代这非常难得,他们躲过了包办婚姻,算是相亲而成。
婚后,随着局势的危急,梁实秋夫妇一路从北到南,也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,但无论梁实秋去往哪里,程季淑都毫无怨言照顾着他,陪伴着他,他们开始去往南京、不久又去了上海,生活虽然清苦,但也温馨幸福,梁实秋在报刊当编辑,开始在文学上崭露头角,程季淑则做贤妻良母,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,丝毫不让梁实秋分心。
随着他们的大女儿梁文茜和儿子梁文祺相继出生,家里的负担一下子重了起来,这时好在梁实秋的妹妹梁亚紫也来了上海,两家人隔邻而居,后来梁家父母时常来小住,一家人过着安稳平静的生活。
一九三零年,梁实秋因杨振声的邀请,到青岛大学任外文系主任,于是又举家搬到青岛,在青岛的岁月里,一家人度过了欢乐的时光,时而在沙滩嬉戏,时而在绿荫漫步,也正是在这段时间,梁实秋开始潜心翻译自己的成名作—《莎士比亚全集》
在青岛居住四年之后,梁实秋应胡适的邀请,回到北大任教,回到了熟悉的地方,熟悉的环境,一大家人又开始了热闹的生活,梁家上下老小,大到房间布局打扫,小到买菜洗衣做饭都是程季淑来打理,还有老人们的生活起居需要注意的事项,饮食习惯,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,程季淑都一清二楚,她的干练、持家让两位老人直呼真是贤妻良母。
一九三七年,抗日战争爆发,梁实秋先离开北平,去往四川,程季淑因为要照顾老人和小孩则继续留在了北平,直到后来安顿好才带着孩子去往四川,一家人在战乱中团聚,此后便立下誓言,此生,不再分别。
一九四五年,抗战胜利后一家人又回到了北平,谁知内战又随之爆发,只好一路南下,最后一家人在台湾安顿了下来,遗憾的因为各种原因,他们的女儿梁文茜和儿子梁文祺留在了大陆,身边只带着小女儿梁文蔷,此后,程季淑便也再也见没到过这一双儿女,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。无论是在哪里,梁实秋与程季淑都是那样的相爱,那时梁实秋在台湾师范大学任教,程季淑依旧担任着家庭主妇的角色,对于梁实秋的生活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,食物都是精心搭配,非常注重这些细节,梁实秋的事业是文学,而程季淑的事业则是家庭。
一九六六年,梁实秋从台湾师范大学退休,开始了自己晚年闲暇的生活,夫妻二人过着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,爬山淌水,享受着这平静安逸的幸福,梁实秋自从退休后,终于有时间完整系统的翻译《莎士比亚全集》,程季淑则全力支持,给他准备好所有的材料,时常提醒他注意休息,整理书桌,手稿装订等等琐碎的活都由程季淑一手操办。
一九六七年八月,梁实秋的翻译著作—《莎士比亚全集》终于出版,在台湾引起了轰动,梁实秋把这部作品的成功归于妻子程季淑,当时的《世界画刊》还把梁实秋书房中的程季淑的照片拿走,发表在画报上,并加注明:“ 这是梁夫人程季淑女士在四十二年前年轻时的玉照,大家认为梁先生的成就,一半应该归功于他的夫人。”
平生伴侣,亦友亦妻。
一九七二年,梁实秋夫妇去往美国定居,因为那时他们的小女儿梁文蔷已在美国成家立业,然而,这平稳的生活在一次意外中被打破。一九七四年四月三十日,梁实秋夫妇到家附近的商场买东西,走到商场大门的时候,不知什么原因一张梯子就这样倒了下来,正好倒在了程季淑的身上,如果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倒没什么,可此时的程季淑已经是位七十三岁的老者了,当场程季淑就昏迷不醒,随即送往医院抢救,在医院的时候又碰到手术室没有了空房,就一直在外面等,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机。
此时程季淑已感此关难过,只好忍痛喃喃几句,她细声对梁实秋说道:“ 治华(梁实秋的本名),你不要着急!你要好好照料自己!”说完这句,程季淑便被推进了手术室,还不忘留下一个微笑。但因为耽误的时间过长,手术最终还是未能挽救程季淑的生命,当医生出来把结果告知给梁实秋的小女儿梁文蔷的时候,她是惶恐的,她望着离自己不远的父亲,他坐在椅子上,目光无神,神情疲惫,梁文蔷不知如何开口告诉自己的父亲这个消息,此时,她发觉父亲是那样的孤独、落寞。她慢慢走过去,梁实秋微微抬头,见女儿没有说话,他已然知道了结果,淡淡地问了一句:“ 完了?”
梁文蔷点了点头,只见梁实秋不禁掩面流泪,身体也不禁发抖,一旁的梁文蔷不知如何安慰此时的父亲,只好默默守着他。“ 我像一棵树,突然一声霹雳,电火殛毁了半劈的树干,还剩下半株,有枝有叶,还活着,但是生意尽矣。两个人手拉着手的走下山,一个突然倒下去,另一个只好踉踉跄跄地独自继续他的旅程!”
失去了程季淑的梁实秋,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比翼鸟,抱着此生就此灰暗下去的念想,孤独的生活着,他把自己对程季淑的思念全部写在书里,于是有了《槐园梦忆》,这也算是对程季淑的另一种纪念。
梁实秋是不会想到,自己的晚年还会有一位女子闯入自己的世界,并陪伴他走完余生的十三载。
◎欢迎参与讨论,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、交流您的观点。